股市暴跌不会影响艺术品市场

司徒河伟先生

吴可佳：新年伊始，回顾去年秋季纽约亚洲周，与去年春季纽约亚洲周、以及2014年同期的纽约亚洲周对比，您观察到哪些市场趋势？

司徒河伟：说到艺术市场这个大的概念，苏富比只代表了其中一部分的市场份额。总体来看，我们受到了目前充满不确定性的金融市场的影响。因此在拍卖前的艺术品征集过程中，我们也做了相应的预防措施。对于上季拍卖取得的结果，我们是满意的。这也反映了市场的承受力。

吴可佳：从2015年春季开始，苏富比在纽约亚洲周期间推出了周六的拍卖。您能介绍一下这一策略的成因吗？周六的拍卖主要针对怎样的客户群？

司徒河伟:周六拍卖主要是推出估价较低的艺术品，吸引艺术品收藏资金有限、新近入市的收藏家。他们可以通过此机会收藏到价格适中、又非常吸引他们的艺术品。

吴可佳：对于一个刚刚开始艺术收藏的人而言，您会建议他/她从参与周六拍卖开始吗？

司徒河伟:不一定如此。对于艺术品的收藏而言，我的建议是藏家应收藏其能够承担的最好的艺术品。如果藏家的预算在十万美元至百万美元，他/她应该买这个价格区间最好的艺术品，而不是一批价格低廉的艺术品，否则很难进一步成长。如果他/她的预算远远低于这个范围，可以重点考虑苏富比纽约周六的拍卖。

吴可佳：在目前充满不明确因素的市场环境中，您对藏家的艺术品收藏有哪些建议？

司徒河伟：从艺术市场多年的发展规律来看，收藏艺术品的最佳时机正是宏观经济不稳定的时候。一方面艺术品的估值偏低，另外一方面许多高净值人群的注意力不在艺术市场上。这并不是说他们缺乏资金，而是被其他的事物分散了注意力。现阶段正是艺术品收藏的好时机，因为价格没有那么高昂。相比在牛市的环境，收藏家在当前的环境里不需要经过拍场长时间的竞夺就能以适中的价格获得心仪的艺术品。

现在是艺术品收藏的好时机？

吴可佳：您曾经担任两届纽约亚洲艺术周的主席。我们看到近几年纽约的亚洲艺术市场增长迅速-----目前已经成为亚洲地区以外最大的亚洲艺术品市场。您能向我们介绍一下这个板块在纽约是如何发展成熟的吗？

司徒河伟：亚洲艺术品市场在纽约的发展壮大是有很多综合性因素的，包括本地的博物馆、画廊和拍卖行之间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在纽约推广亚洲艺术。另外美国收藏家也表现非常活跃，例如去年曾有位著名的美国藏家宣布给大都会博物馆亚洲部捐赠价值3200万美元的亚洲艺术收藏。这也体现了纽约亚洲艺术市场的稳健以及其背后雄厚的资金实力。同时美国拥有长久的收藏亚洲艺术的历史，收藏的深度和广度都令人称道。因此纽约成为北美亚洲艺术品交易中心也是建立在这一基础上。而我的工作正是基于这个良好的外部环境。

吴可佳: 苏富比近期宣布在印度开设办公室，您能够介绍一下印度市场的情况吗？

司徒河伟:对比中国和印度这两个国家：中国艺术品的交易自2000年以来，在全球呈现井喷式的增长，而印度虽然作为文明古国，人口数量与中国近似，其艺术品市场的增长却相对缓慢。与此同时，随着印度经济与国力地不断增强，我们也观察到其高净值人群收藏艺术品实力的增长。很多人看到中国的情形会问：“印度的艺术市场增长也会最终像中国那样吗？”在我看来，这两个国家的文化迥异，处事方式也非常不同，因此印度艺术市场的成长轨迹不会与中国一样。但是印度艺术未来会在全球艺术领域产生巨大影响，这其中一部分原因也基于英语是印度的官方语言，因此对于印度艺术行业的从业人员而言，他们与国际艺术界的交流在语言上更为通畅。而印度的藏家群体也会不断扩充自己的艺术收藏。我们在印度开设办公室也是为了更好地满足这个市场的需求。

英国藏家罗杰‧琵金顿珍藏的中国瓷器

吴可佳：从艺术品收藏的方式而言，印度藏家与中国藏家有怎样的不同？

司徒河伟：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从藏家而言，你很难定义他/她是印度藏家或中国藏家，因为每个藏家都是独立的个体。例如：中国当前这批知名的艺术收藏家，每个人的特点是非常鲜明的。但总体而言，中国的藏家在付出资金进行艺术品收藏方面更为自由和慷慨，他们在面临拍场的竞争压力时，积极参与艺术品竞购的行为会更明显。而印度藏家则相对谨慎、做出收藏（购买）行为的过程中，考虑的时间会更长。因此，中国藏家在拍场上往往竞夺激烈，而印度藏家仍处于逐步适应拍卖竞夺环境的过程中。当然，这一现状也在不断改变，随着印度经济实力的不断增长，以及印度的商业精英在国际舞台上取得更瞩目的成功，他们的艺术品收藏方式也会随之改变。综合而言，你可以说目前印度藏家在艺术品收藏的方面比中国藏家落后20年。

吴可佳：在过去几年中，我们注意到喜马拉雅艺术品，例如唐卡、佛像等，市场增长迅速。您认为这一现象背后的成因是什么？

司徒河伟：从全球的艺术收藏来看，富有宗教主题的艺术品往往受到不同藏家群体的追捧，这是与宗教主题艺术品的人文情怀相关的。就中国最近几年的发展而言，不同于早些年，宗教话题被公众讨论得较多，特别是佛教，更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过去的几千年中，佛教文化产生了数量庞大的艺术品，吸引了对佛教感兴趣的许多藏家的收藏愿望，这些收藏需求也引发了公开市场上对于这些艺术品的竞夺。

吴可佳：对于新近开始收藏喜马拉雅艺术品的藏家而言，您有怎样的建议？

司徒河伟：你得从自己喜爱的、迎合自己品味的艺术开始。有的人会说你必须参观许多博物馆、大量阅读、并听从艺术顾问的建议。我个人的建议则有所不同：你得真正参与其中，在实践中成长。这是两种不同的进入收藏领域的方式：前一种是从智力建树、从接触理论开始，先想后做；而后一种是在实践中得真知，正如中国话俗称的，如果你犯了错误，则是“交学费”。如果你交了学费，则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所犯的错误，因为这是你自己的资金。而采取哪种方式，则完全取决于每人的个性与喜好。

当然知识永远是重要的，即使你决定从实践着手，与了解行业知识的人交流总是不可或缺的。而专家往往愿意免费分享这些知识，因此获得知识并不困难。

吴可佳：回顾2015年国际（中国大陆以外）亚洲艺术市场，您会给一个怎样的总结？

司徒河伟：相比过去几年而言，我们可以说2015年这个市场更具有不确定性：需求比过去疲软，然而价格却并未下降太多。这个现象普遍表现在全球各个交易中心、以及不同的拍卖之中。对于那些市场期待的亚洲艺术品，例如新出现在市场上的、估价合理的知名世家旧藏（私人珍藏专拍），我们看到超出预期的激烈竞价。这其中包括安思远私人珍藏、叶承耀医生的明式家具收藏以及威尔(D.David-Weill)中国古代艺术专场。同时藏家的构成也是非常国际化的：除了中国大陆的藏家以外，还有来自香港、台湾地区的藏家，以及日本、美国和欧洲的藏家。

而需求的疲软则表现在一般性的、汇集多位藏家收藏的拍卖中(Mixedownersale)，尽管艺术品质量也不错，但若估价偏高，买家的需求则并不旺盛。相比2012年期间，任何艺术品的出现都能引起激烈的竞夺，当前的市场表现得更加有选择性。

如果进一步在时间上回顾2015年的情况，前三个季度的市场表现还是相当强劲的。到第四个季度，我们惊讶地看到，各个拍卖中心都经历了市场需求变得疲软的局面，这也反应了市场对于未来经济前景不确定性的担忧。

吴可佳：刚才您谈到2012年前后的情况，能够说就市场发展的轨迹而言，2012年是一个转折点吗？

司徒河伟：我倒不会称2012年为转折点。你知道市场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呈现出戏剧性的、高增长曲线，每一年比前一年的价格都会攀升许多、需求更加旺盛。2012年之后，这样的增长速度放缓了。并不是说2012年之后，价格开始下降了。

这一现象在全球许多艺术领域都曾经出现过：先是高增长推动价格出现新高，而后增长的速度放缓。就中国艺术品而言，我们正处于这一阶段。前些年中国藏家大量进入市场，市场价格不断涌现新高，全球其他地区的藏家在这样的竞争环境下不得不以更高的价格购得艺术品。而现阶段是一个增长变缓的局面。

吴可佳：您对2016年市场的预期是怎样的？

司徒河伟：我觉得这非常难说。今年年初油价以及大宗商品价格的进一步下跌、以及中国经济指数的疲软让大家觉得市场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是我不认为上证指数的下跌会对市场直接带来负面影响。从历史上看，股票市场下跌的时候，艺术品市场反而会表现得较为稳定。从这个意义上而言，我倒觉得2016年的前景未必是暗淡的。

当然今年也不会是市场繁荣、举杯庆祝的一年，而是会相对平静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