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垃圾变金矿”：中越企业组队，紧跟15亿人口大市场

禄潘（Loc Phan）不会想到，2019年在泰国参加的VIV亚洲贸易展上跟马克·罗特曼（Matt Rottman）的偶然相遇，会促成一段中越企业间的跨国“婚姻”。

禄潘是VNF（Vietnam Food）的首席执行官。2014年，经过在国外的多年游历后，他回到越南设立VNF。该公司致力于废弃资源管理行业，能够运用技术将虾副产物（虾头和外壳）变废为宝，生产成高附加值的药品、食品、饲料、肥料等产品。马克是总部位于中国香港的协赛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协赛”）首席执行官。该公司拥有全球第一个将污泥产业化生产出单细胞蛋白（ SCP）的工厂。

两人相聊甚欢，缘于他们对彼此的产品感兴趣。禄潘希望利用协赛公司的生物技术将VNF的废水处理产生的废弃污泥资源化，马克希望使用VNF的壳聚糖作为协赛生物泥脱水的絮凝剂应用拓展，也希望结合各自的技术在对方市场进行深耕合作。

禄潘称，中国是VNF的潜在市场，不论是投入，还是产出。“我们肯定会考虑进入中国市场，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资源、合适的合作伙伴和合适的时间。鉴于与协赛的合作，进入中国市场的大门将更具可行性，需要更多关注。”

中国与越南的经贸往来日益密切。2018年，双边贸易额达1060亿美元，同比增长14%，中国也成为与越南双边贸易额达1000亿美元的首个贸易合作伙伴。其中，越南对中国出口额达410亿美元，从中国进口额达650亿美元。越南不仅是中国在东盟成员国中的最大贸易伙伴，而且在高速发展中带来多方面的合作机会。

亮点在中国市场

由于有着得天独厚的海岸线优势，越南的水产养殖和水产品加工行业，在全球都占有着较大的份额。8月底，在胡志明市举行的越南水产加工出口协会（VASEP）全体会议上，协会主席吴文益表示，2018年越南水产品出口额达近90亿美元。然而今年上半年，越南水产品出口额同比下降近2%；7月份，出口迎来小幅增长，将前7个月水产品出口总额提升至47亿美元，接近去年同期水平。

其中一大亮点就是中国市场。年初至今，越南水产品对中国市场出口呈现激增态势，对美国和日本市场出口良好，而对欧盟和韩国市场出口则持续下降。

然而，由于缺乏投资和技术，副产物加工处理是整个行业的最薄弱环节。大部分副产物被直接丢弃到环境中，造成污染和营养浪费。

禄潘早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把垃圾变为金矿”的机会。

成立于2014年的VNF，如今利用虾头副产物生产的产品已在多个主要领域得到应用，比如用于方便面、零食、调味品、火锅等食品行业的虾基香料和配料，制成包括甲壳素和壳聚糖在内的药品或功能性食品成分，包括虾蛋白水解物在内的饲喂引诱剂。VNF每年加工原材料的能力达到5万~6万吨。

据禄潘介绍，生物零废弃物生产模型是VNF开发出的一种独特方法。VNF专注于研发，并将市场扩展到食品和保健品范围。

如今，VNF正进入第三个阶段，计划走向全球，尤其是中国市场。这主要得益于其最近从几个国际合作伙伴处获益。

在中国浙江、山东成功运营了两家工厂的协赛，是一家总部位于香港、早期创办于美国的高科技生物技术公司。协赛的专利技术最早由两位美国人研发成功，赛斯·泰瑞（Seth Terry）博士是技术发明人之一。

值得关注的是，该技术能够将废水中的有机物作为生物营养源，在将废水处理成清水的同时，生产出优质的单细胞蛋白，用作动物饲料的营养源。这样既可以创新性挖掘出可持续的营养源，又可以避免传统废水处理对环境产生的二次污染。

协赛运营副总裁宋建华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该技术的应用是一种能够替代有限自然资源的方式，而且具备可持续性，又具有经济性，可以说这是一条非常有意义的循环经济转型之路。

2014年，协赛开始水中废弃营养资源化利用项目的商业运作。在过去的五年中，协赛处理了300多万立方米的啤酒厂工艺水，生产了成千上万吨的SCP产品，并以与鱼粉相比具有很强竞争力的价格，成功打开销售市场。

宋建华称，由于协赛生产的SCP是通过调整现有设施的操作，尤其是利用原本废弃的营养副产物实现的，因此，无论是在资本投入，还是在运营成本方面，都具备非常好的经济效益基础。

中越企业“联姻”的背后

2018年，越南经济总量达到2402亿美元（约合1.7万亿元人民币），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为2538美元，约为亚洲人均GDP的三分之一。从经济增速来看，越南7.08%的增速，在亚洲国家中排名第二，高于印度、中国。

越南近些年来经济表现抢眼，也吸引了全球的企业到此来寻找机会。

日前，越南计划投资部外国投资局的报告显示，2019年前8个月，外国投资商的新批、增资及出资购买股份总额达226.3亿美元，相当于2018年同期的近93%。从投资领域来看，外国投资商对19个领域投资，其中，加工制造业是吸引外资最多的领域，协议资金达近157.4亿美元，占协议资金总额的69.6%。房地产领域排名第二，其次是批发零售业。

从投资伙伴来看，目前，共有103个国家或地区对越进行投资，其中中国香港居首位，投资总额达56.3亿美元。韩国排名第二，新加坡排名第三。中国内地和日本分别排名第四和第五。

之所以要投资越南市场，宋建华表示，越南作为新兴的发展中国家，市场充满着机遇，特别是当地水产行业集中，产出大量的有机副产物。若处理不当，将会污染环境。协赛将会运用其专利技术，助力当地水产及食品加工企业的升级，实现环境和经济的协同发展。

谈及协赛跟VNF两家公司如何“一见钟情”，禄潘表示，主要是基于对企业双方技术的青睐，两者都属于废物和副产品处理业务，希望使用相关技术将这些废物转化为有价值的产品。由于彼此处在产业链的上下游，能够起到很好的互补作用。最重要的是，这种共同开发的技术，也可以复制到其他废弃物，还有其他国家。

禄潘认为，“这项新技术的潜力巨大。”在中越两国，就有着非常大的市场需求。

中国和越南占全球水产养殖产量的50％以上，而且两国对药品、食品、饲料产品的需求都非常高。尤其是两国15亿人口的巨大市场，足以令世界上任何企业垂涎。

今年6月，中国驻胡志明市总领事馆总领事吴骏到湄公河三角洲地区，走访三个当地政府期间，参观了VNF的工厂。对于协赛跟VNF的合作，吴骏称，“很高兴VNF重视同中国企业的合作，非常支持，也愿意帮助，促成跟中国市场更广泛的合作。其实，这一技术也很适合中国市场，特别是沿海、沿江地区，前景是非常看好的，也符合中国政府提出的绿色、可持续的发展理念。”

这两年来，国际贸易环境多变，越南依然吸引了不少来自全球资本的眼光。虽然VNF跟协赛合作准备开发中国市场，只是国际贸易合作的个例，但合作的逻辑，并不是基于简单跟风。

有美国业界人士指出，过去20年里，中国逐渐形成并拥有完善的全球供应链，具有无可取代的优势。在中国进行生产活动，速度快、成本低、效率高。对比之下，越南虽可提供廉价劳动力，但与之有同样优势的国家也有印度、印度尼西亚，而且当地的营商环境、配套产业链等都有待改进。

以美国科技巨头苹果公司为例，此前，苹果看到了越南潜在的商机，提出要将在中国30%的产能转移至此。然而，最终苹果也只选择了在越南试产AirPods无线耳机，将其Mac Pro个人电脑的生产从美国转移到中国。再比如，美国生产大型水泵设备的制造商Omnidex，此前已经将部分生产线转移到越南。然而，其矿业用泵有80多个零部件的生产制造要求，越南工厂只有能力制造其中的20个，理由是没有部分产品的模具。

从国际经济环境来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今夏发布的最新报告称，预计越南经济增长率将从去年创下10年来最高水平的7.1%降至2019年的6.5%。

与此同时，据中国驻胡志明市总领事馆参赞级商务领事韦锡臣的观察，这两年来，并没有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到越南来投资的外资和中国企业数量突飞猛进。在他看来，国内来越南考察的企业，确实是很多。但基本上在综合评估之后，考虑到中国的投资环境和条件，也普遍采取比较务实的态度。因此，并不是说，来了越南就在这里投资了，而是要从实际出发做出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