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院院士：60万元“土豪续命针”扎出无知和愚昧

科学精神面面观

开栏的话

明年是五四运动爆发100周年。在古老的华夏大地上，对科学的呼唤已经回荡了整整一个世纪。诚然，较之1919年，我们的科学技术已经取得长足进步和举世瞩目的成就，但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我们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高高举起科学的大旗。

科学的发展离不开科学精神的牵引和统领，而科学精神又在科学的发展中得以丰富和壮大。弘扬科学精神绝不只是科学共同体的“内部事务”，它关乎一个国家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文明建设的全面发展。今天，本报特辟《科学精神面面观》专栏，以为科学精神在中国之发扬光大贡献绵薄之力。

科技日报北京5月27日消息，“胚胎干细胞不可能直接用于人体注射。”27日，国家干细胞研究专项临床级干细胞标准化评估体系建设项目负责人袁宝珠研究员接受科技日报记者专访，回应“中国富豪乌克兰注射胚胎干细胞续命”事件。

5月9日，某微博网站刊出10分钟视频，记录几个中国富豪前往乌克兰某细胞治疗中心接受“胚胎干细胞”治疗的经历，有人在注射后表示手脚发热、视力变好。据该中心创始人在视频中表示，注射物来自于流产妇女捐献的胚胎。

“所注射细胞不是胚胎干细胞，是流产胎儿的组织细胞。”袁宝珠介绍，胚胎干细胞在科学上有着严谨的定义，特指胚胎发育处于胚囊期的内细胞团经过培养诱导得到的细胞。

胚胎干细胞。 视觉中国 图

干细胞治疗必须明确适应症，进而通过规范的操作、严格的质量控制获得“对症”的、治疗所需的细胞产品，中国已经开展了胚胎干细胞来源的功能细胞治疗眼底黄斑变性、帕金森病的临床实验，但衰老从来不是一个明确病症。

袁宝珠解释，在用于临床试验或治疗时，胚胎干细胞必须依据明确的治疗目的，预先完全分化成终末功能细胞，才能用于疾病治疗。

视频中的几个富豪都表示，安全性上没副作用就行。但滑稽的是这种安全靠的是打了假的“胚胎干细胞”针。

胚胎干细胞具有高度“干性”和分化潜能，如果控制不好会有高度风险，如致瘤性。袁宝珠说，如果胚胎干细胞没有完全分化，被植入人体将是非常危险的。

“如果没有严格的质量控制和检定环节，异种蛋白、培养基等细胞培养环节添加的物质都可能没被清除干净进入人体，细胞活性、质量等也都难以保证。”中国生物技术发展中心生物医药技术处副研究员卢姗说，个别受污染的细胞产品内还会混有病毒、细菌等。

这类案例可能对产业的影响更令业内专家忧心。“2012年，《自然》杂志曾撰文批评中国的干细胞治疗乱象，政府部门为此叫停了干细胞临床研究工作，很多有价值的研究工作停滞。”

“就监管而言，细胞类型和适应症的多样性、质量可变性、成分的复杂性、分子机理的复杂性都决定了‘一刀切’难以奏效，相关单位包括监管部门、医院、研究机构等要以科学的态度推进细胞治疗产业的发展。”袁宝珠解释，要在科学研究的基础上进行尺度的拿捏。

“国内暂无获批上市的干细胞治疗产品，不法企业或宣传利用干细胞特性进行的纯商业炒作，应该警惕。”卢姗说。

专家点评

“续命针”让我想起几十年前声称能治百病的“鸡血疗法”，这个曾经迎合了人们追求健康的愿望，解决医疗资源稀缺的伪科学疗法，经过包装宣传，成了风靡全国的新技术、新疗法。时至今天除了留下“像打了鸡血一样”的俗语，还留下了以愚昧替代科学，以经验替代实验的恶劣风气。

满足疾病康复和保持健康的需求，不能靠虚妄的幻想、不负责任的冒险，不能拿患者当小白鼠，一定要靠踏踏实实的科学工作。干细胞治疗事关人民健康，很多打着满足病人需求旗号的违规治疗实际在不断败坏社会风气，败坏科学精神，赢的是个人小利，失的是国家与民族的大义和发展机遇。

1883年，美国第一任物理学会会长亨利·奥古斯特·罗兰在其所著的《为纯科学呼吁》中写道：中国人知道火药的应用已经若干世纪，如果他们用正确的方法探索其特殊应用的原理，他们就会在获得众多应用的同时发展出化学，甚至物理学。因为他们只满足于火药能爆炸的事实，而没有寻根问底，中国人已经远远落后于世界的进步，以至于我们现在只将这个所有民族中最古老、人口最多的民族当成野蛮人。

100多年过去了，“续命针”事件让我们再次意识到，我们依然面临着与当年同样的问题，面临着科学普及、科学创新的双重挑战。意淫实现不了全民健康，吹牛也吹不成科技强国，希望社会能改变不求甚解的毛病、改变虚妄浮夸的习惯，保持求真知的欲望、常行探真理的实践。

（中国科学院院士、中科院动物研究所所长周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