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股权转让冰火两重天：有的挂网数月无人问津

1.65亿股股权转让，挂网4个多月、两次降价仍无人问津，河南一家城商行今年遭遇了股权拍卖“有价无市”的尴尬局面。而这并非个例。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从拍卖平台看到，今年以来已有超1000次银行股权拍卖/变卖，其中8成以上都是打折出售仍流拍的标的，多以中小银行为主。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的银行股权转让都无人问津。同样位于河南的中原银行，6月初有2000余股股权拍卖，半小时左右被竞价24次，挂出不到一天即成交。

银行股权转让为何会出现两重天的情况？一位地方法官对贝壳财经记者表示，“中原银行股权非常抢手，它们上市了，风控、盈利情况更透明，而且那笔拍卖价格不高。”

“价格高、要求高”，是不少承办人员总结的流拍原因。受访人士称，银行规模、经营情况、发展前景，以及受让条件等情况会综合影响买方。股权流拍对银行“伤害性”大不大，则与拍卖原因、拍卖股权规模有关。

不过业内人士同时指出，受经济大环境、新兴科技崛起、同行竞争、疫情影响等，银行整体估值面临向下的压力，不少中小银行未摆脱同质化问题，更应增强实力、创新业务，监管也要给更多相应的政策空间。

境遇大不同：

有的半小时被竞价20余次，有的挂牌四个月连续降价仍无人问津

“这已经是第三次挂牌了，一拍二拍都没人接，降了两次价，到这次已经是变卖，再流拍就要以物抵债了。”日前，贝壳财经记者在阿里司法拍卖平台看到河南一家城商行1.65亿股股权转让，承办法官杨杰（化名）称，这笔股权评估价5亿元，两次降价后，这次报价3.85亿元，相当于打了7.7折。

谁是股权持有人，因何转让？根据杨杰提供的线索，记者在裁判文书网找到一份金融借款合同纠纷执行裁定书，发布时间为今年5月中旬。

裁定书显示，这笔股权持有人是河南一家涉足地产、科技等领域的集团，因为对当地一家酒店管理公司的7000余万借款负连带清偿责任，而被法院依法轮候保全冻结了持有的银行股权。“该股权正在被首封法院处置中，此前两次拍卖（2月19日和4月2日）均因无人竞买而流拍，目前正在变卖当中。”裁定书称。

截至6月25日，距离变卖结束只剩3天时间，拍卖页面依然显示无人报名。“还没有人来问过。”杨杰称，法律规定的处置流程就是一拍、二拍、变卖，再流拍就要以物抵债了，价格和变卖价格一样，需要由申请方主动提出。“申请方一般都会写（以物抵债）申请，否则债权无法实现。”杨杰解释道。

不仅上亿的标的转手难，几十万的也可能流拍。河南省另一家农商行的11.6万股股权，6月18日二拍刚刚结束，起拍价15.79万元，同样“有价无市”。该笔拍卖的承办法官李源（化名）告诉贝壳财经记者，二拍也降了价，有人来咨询过，但还是觉得价格不合适。

不过李源提到一个对比案例：“前不久拍卖的一笔中原银行股权就非常抢手，中原银行是上市银行。”

贝壳财经记者在阿里拍卖平台搜索看到，中原银行2144.53万股股份于6月8日10时开始进行公开拍卖，评估价2337.5万，起拍价1753.2万元，打了7.5折。当日17时左右有买方第一次出价，6月9日上午约半小时（9时50分至10时25分）被24次竞价，价格一路上扬，最终成交价为1841.2万元。虽然仍不到评估价的8成，不过比起拍时有所溢价。

流拍主因：

价格高、门槛高、买方不看好

在阿里司法拍卖平台，流拍的银行股权占比明显高过成交占比。记者粗略统计，加上北京产权交易所等平台，今年以来已有超1000次银行股权拍卖/变卖，起拍价从十几万到上亿不等，其中8成以上都是打折出售仍流拍的标的。

为何这些银行股权转让“有价无市”？价格高是原因之一。广东一家农商行的6.97万股股权目前也处于变卖过程中，“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挂出，起拍价15万元，合每股2块多，很多人还是觉得贵就不考虑了。”承办该笔变卖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并非是农商行的股权就不好拍，前几天刚卖了一笔。”

也有经验充足的意向买方知道起拍价将一次比一次低，所以一开始时并不出手。江苏一家农商行近期有10笔股权标的同时拍卖，承办公司的工作人员蒋颖（化名）向记者透露，一拍时成交了3个标的，有意愿的买方知道还会上二拍，且二拍价格大概率会降，所以会等。事实也是如此，“一拍时是预估价的7折，二拍在此基础上再打8折，相当于5.6折，确实是降了。”该人士称。

“价格也不是唯一的标尺，还要看银行规模、经营情况、发展前景等。另外有的银行股权对买方要求高，也会让很多有意接盘的机构或个人放弃。”杨杰说。

记者发现，部分股权竞拍公告显示，买方如果属于境内非金融机构，要求两个会计年度连续盈利，而且入股资金为自有资金，不得以委托资金、负债资金、“明股实债”等非自有资金投资标的企业，还要求其净资产不低于全部资产的30%等。

行业资深研究人士王剑辉分析称，前几年社会资本进入银行业没有明显限制，银行融资方面的特殊优势也比较明显，催生了银行股权价格的水涨船高。但很多资金进入银行的初心并不纯粹，甚至是变相圈钱，伤害了行业发展。近年监管强化银行规范，特别加强对股东的管理约束，在此背景下，投机行为很难有兴风作浪和获利的机会。

在他看来，银行股权流拍的另一个主因是行业随经济转型处于长期调整趋势中，盈利水平提升的空间有限，同时面临更多经营和新兴科技的挑战，去年受疫情影响，不少银行坏账增加，整体估值面临向下的压力，很难在短期内有显著改变。

银行经营和风控能力确实是买方关心的重要因素。对于有人“简单粗暴”地以银行是否上市作为评判标准，李源称，“我们接触的买方中，确实有因为标的银行没有上市，不太掌握其风控、盈利等情况，所以不出手。”

当然，还有其他担心因素。在一些非上市银行股权转让的相关评论中，还有人称“你永远不知道这些中小银行坏账有多高”。不过多位受访人士表示，买方会综合考虑决定是否成交，比如上市的中原银行，以每股0.85元左右的价格拍卖成功。但也有未上市银行更高价拍卖成功的案例，如南昌农商行6月中旬以每股超2元的价格转让了6.06万股，被竞价38次。

“跟其他公司比，银行整体的资质还是相对好的。”蒋颖称，他们也会给有意向的买方提供银行联系方式，以便双方沟通。

记者在采访中还遇到一个流拍案例，山东某农商行3.8万股权被拍卖，起因是股权持有人张某2018年向李某借了4万元，逾期未还，今年1月李某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查封这笔股权。平台显示，该笔股权流拍。不过地方产权交易中心相关人士告诉记者，这起民事纠纷已经和解，股权持有人张某已经还债。

行业影响：

中小银行整体还要增强实力，政策空间、创新能力、资金支持都需要

股权挂牌流拍对银行有何影响？

王剑辉表示，一般小规模的拍卖标的，可能只有十几万、几十万股份，在银行整个盘子中占比较小，对投资来说不一定有吸引力，因为话语权不高。加上银行本身经营没有优势的话，指望靠这些股权分红、投资升值可能也比较困难。

“我们注册资本90多个亿，这次十个拍卖标的加一块价值也不过百万元，（占比）连0.001%都不到，非常非常低，从定价到拍卖我们完全不干涉，转让方和受让方交易，我们就是到执行阶段协助办理相关手续就可以了。”前述江苏一家农商行董事会高层人士告诉贝壳财经记者，此次股权转让只是个别股东处理债务纠纷，如果是银行现金流断裂而拍卖股权，股份占比高些才有影响。

但需要看到，中小银行还应该增强实力。王剑辉指出，银行还是靠规模经营带来收益，在目前的大环境下，银行集中资金的垄断性远远不如以前，不再是唯一渠道，券商、保险、信托以及境外金融机构等也在发力。

“在这种情况下，中小银行承受的经营压力确实比较大。银行业务同质化问题也还没有改变，仍是追求少数大型客户，对个人客户的服务可能都是一般性的、收入相对有限的服务。”王剑辉称。

去年以来，国常会部署了很多支持中小银行的措施，包括定向降准、允许地方政府专项债合理支持中小银行补充资本金等，不过从目前多地名单看，优先获得资本补充的还是地方上规模较大的银行。

“中小银行生存空间面临被压缩，要想打破局面，一方面还是要推动行业市场化整合，对一些独立生存能力相对欠缺的银行，可能要推动相应整合。”王剑辉认为。公开资料显示，四川、山西等地已有中小银行合并先例。

业务创新也很关键。王剑辉称，光是给资金支持不能长久维持中小银行发展能力，更多还要给相应的政策空间，中小银行优势是灵活、接近基层，要让他们有充分创新空间来适应低净值客户、零散业务。“单从传统业务来说，行业分化、行业整合都不可避免，如果想保证行业生态环境多样化、能更多倾向于基层服务，政策空间和创新能力是必不可少，当然资金上的支持（发债等）倾斜也是必要的。”他总结道。

一家上市城商行的行长表示，中小银行应深化合作、互鉴风控、融合科技、培育人才、强化研究和升级服务。金融科技50人论坛去年末曾发布一份报告，建议监管部门在提升治理效能的基础上，为中小银行创造更加有利的金融科技发展环境；建议有能力的省联社进一步发挥指导带动作用，促进农商行金融科技发展水平加速“补短板”。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程维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