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婴儿激素抑菌霜：屡禁不止，产品或涉双重违规

中华网财经讯，距离“大头娃娃”风波未满十一个月，一则检测报告再次将“激素抑菌霜”推至公共视野。

2021年11月18日，第三方评测机构“老爸评测”点名“百年康御堂”旗下两款产品“紫花地丁透皮抑菌霜（成人装）”和“紫花地丁草本原液抑菌霜（婴幼儿童装）”中含有激素。

经第三方实验室检测，两款产品均含有激素“氯倍他索丙酸酯”。其中，紫花地丁透皮抑菌膏（成人装）中“氯倍他索丙酸酯”检出值为92.1mg/kg；紫花地丁草本原液抑菌膏（婴幼儿童装）中“氯倍他索丙酸酯”检出值为51mg/kg。

多毛、脸肿、体重超标……2021年1月7日，“老爸评测”曝光了使用“益芙灵多效特护抑菌霜”导致孩子成了“大头娃娃”引起广大网友关注讨论。随后，各地不少消费者均发现自家婴儿因使用含激素产品而出现相似体征。

随后，一系列应用于婴幼儿身上的“抑菌霜”或“宝宝霜”品牌相应曝光。除嗳婴树品牌旗下的“益芙灵多效特护抑菌霜”、“开心森林婴儿霜”之外，还有“云南七草缘抑菌膏”等一系列氯倍他索丙酸酯超标产品。

根据第三方实验室检测报告显示，“益芙灵”、“开心森林婴儿霜”中氯倍他索丙酸酯检出值为30mg/kg左右；“七草两叶抑菌膏”样品检测结果含有丙酸氯倍他索，检测含量达到24.08μg/g。

将此次“紫花地丁草本原液抑菌膏（婴幼儿童装）”检测结果与“益芙灵”、“开心森林婴儿霜”对比，应用于婴幼儿皮肤的抑菌霜激素含量超过1.5倍。

2021年1月17日，福建漳州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通报，确认涉事产品“益芙灵多效特护抑菌霜”和“开心森林一抹舒宝宝皮肤抑菌霜”含有氯倍他索丙酸酯，企业涉嫌生产、销售伪劣产品。涉事企业所在地卫健部门已将有关线索移送公安机关。公安机关已传唤涉事企业主要涉案人员。

2021年2月9日，江西省樟树市委宣传部表示，截至2021年1月，“七草两叶抑菌膏”的生产企业江西真润健康产业有限公司已销售七草两叶抑菌膏11600支，现场检查发现尚有库存产品3155支。目前已责令涉事企业停止生产，封存库存违禁产品，吊销该企业消毒产品生产企业卫生许可证，没收该公司违法所得人民币34800元，依法顶格处以货值10倍罚款，共计人民币477450元。

经调查，此次涉事公司江西康御堂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承认曾要求在某批次产品中添加激素。两款抑菌膏合计生产7348盒，共售出7308盒，全部销往浙江省。目前，案件正在办理中。

沉痛教训下，抑菌膏中非法添加丙酸氯倍他丙酸酯索为何屡禁不止？消费者又如何保证婴幼儿乃至自身健康？激素面霜背后的“商业密码”值得探究。

成本低下，“消”字号产品成激素添加“重灾区”

我们常说的应用于面霜等护肤、化妆品、药膏中添加的“激素”，通常指的就是糖皮质激素。外用糖皮质激素具有抗炎、抗过敏、免疫抑制、抗增生等作用。临床上根据激素强度，分为超强效、强效、中效和弱效4大类。

根据公开资料显示，氯倍他索丙酸酯属于高效糖皮质类激素物质，作用迅速，是目前临床应用的高效外用皮质类固醇中药效较强的一种。在同等剂量下，其抗炎作用为同为糖皮质激素家族的倍他米松磷酸钠的2.3倍，氟轻松的18.7倍。

强大功效背后则是巨大的副作用。该产品长期、大面积使用可因药物的累计吸收作用，出现全身性反应，表现为多毛、痤疮、满月脸、高血压、骨质疏松、精神抑郁、伤口愈合不良等。其不能应用于面部、腋下、腹股沟等皮肤细嫩部位；婴儿及儿童更不宜使用。

除此之外，糖皮质激素还会导致依赖性。其显著特征是使用激素后，皮肤症状迅速改善并持续数周或数月，一旦停止用药，在大约2日内，用药皮肤部位将会出现红斑、触痛、脱屑、疼痛、瘙痒、灼热等症状。若重新使用激素，可以减轻上述不适症状，如再停用激素，症状又快速出现。

婴幼儿家庭在面对孩子湿疹、热疹、尿布疹等常见皮肤症状时，通常会“病急乱投医”选择见效较快的产品。为吸引消费者、提升销量，不法商家非法添加到面霜、抑菌膏中的激素，一般都是强效和超强效的。

此外，非法添加糖皮质激素生产对工艺要求低，因而生产成本也低，多部门、多批号管理也给了众多婴幼儿抑菌霜品牌打擦边球的可趁之机。

图：部分涉事产品（中华网财经整理）

目前，引起强烈舆论反响的几款涉事产品经统计均为“消”字号。

“消”字号，是指经省级卫生健康行政部门审核批准的卫生许可证号，格式为：（省、自治区、直辖市简称）卫消证字（发证年份）第XXXX号。“消”字号产品不具备任何治疗效果，主要作用是杀菌，属于卫生消毒产品，包括消毒剂类、消毒器械类、卫生用品和一次性使用医疗用品等。

根据天眼查显示，康御堂“紫花地丁”透皮抑菌膏的生产企业是江西康御堂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公司成立于2015年05月22日，注册地位于江西省吉安市永丰县生物医药产业园，法定代表人为李某。经营范围包括(液体、膏剂、凝胶）抗（抑）菌制剂（净化）、卫生消毒用品、皮肤黏膜卫生用品、化妆品生产、销售；日用百货、第一类医疗器械、第二类医疗器械、保健用品（非食用）销售；电子商务，网络产品销售；（依法须经批准的项目,经相关部门批准后方可开展经营活动）。

根据商品简介，该产品执行标准：Q/KYT0212-2019，批准文号：赣卫药消字（2019）第D038号，有效期：两年。

针对消字号产品的生产标准、使用细则等，已有多项法规出台予以规范，并命令禁止添加激素，但相较于“妆”字号、“药”字号，“消”字号的入市门槛还是太低，备案环节中样本送检也是自行寻找认证机构、自行邮寄样本，最终只将结果提供给地方卫健部门即可，给了企业尤其是一些资质不高的中小品牌很大的可操作空间。

据澎湃新闻报道，行业有关人士透露，一些违规的“消字号”产品成本还不到5元，中间存在高额利润空间。

天眼查数据显示，我国47万余家卫生消毒用品相关企业中，24%的卫生消毒用品相关企业经营范围同时涉及“婴幼儿”。

涉事产品或涉双重违规

除却本身违规添加激素外，“消”字号产品大多为“某某霜”“某某膏”，为推广和销售其产品而使用“治疗”“药膏”“医院同款”等字样，很容易让消费者误认为是“药品”来选购和使用。

“老爸评测”于11月18日发布视频后，某电商平台“紫花地丁旗舰店”销售的两款产品迅速下架，但其余平台商品仍有在售。

根据其外包装显示，该产品标榜自己“宫廷秘方、至尊品质”。标记宝宝专用的紫花地丁草本原液抑菌膏被宣称有治疗功效，该产品适用于湿痒、口水疹、尿片疹等，不仅能“消疹止痒”，还能“轻松告别宝宝各种皮肤问题”。

除此之外，大部分曾出现问题的产品都主打治疗皮肤“湿痒干红”症状。

中消协曾发布消费提示，根据规定，“消”字号产品不得宣称对疾病的治疗效果，也不应使用令人误以为有治疗效果的名称等。

中消协表示，消”字号产品的经营者严格按照相关国家标准的技术要求和安全要求进行生产，不得违法添加，不得违规生产；在宣传销售环节，只能展示产品的真实功效，明示产品的批准文号，并与产品标签、说明书等内容一致，产品名称科学规范，不得作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宣传，不得宣传治疗和护肤的效果。

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2021修正)》第十七条，除医疗、药品、医疗器械广告外，禁止其他任何广告涉及疾病治疗功能，并不得使用医疗用语或者易使推销的商品与药品、医疗器械相混淆的用语。

《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2021修正)》第二十八条，广告以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内容欺骗、误导消费者的，构成虚假广告。

根据天眼查显示，早在2021年1月6日，江西康御堂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生产销售的百年康御堂紫花地丁透皮抑菌膏外包装标注内容涉嫌发布虚假广告，其行为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第二十八条的规定，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第五十五条的规定，应予处罚，建议立案调查。被平顶山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罚款0.3万元，并责令停止发布虚假广告，消除影响。

2021年2月，新华网发表评论称，“别让抑菌膏成为监管盲区”。涉事产品含激素，企业罔顾国家法律法规，非法添加丙酸氯倍他索，严重危害婴幼儿生命健康。近期一些地方曝光“婴儿用抑菌膏成‘大头娃娃’”等问题，牵动国人神经，暴露出不合格“消”字号产品仍流通于市，监管存在盲区。婴儿用品安全事关千家万户，容不得半点疏忽。对企业违法添加行为，既应依法查处，清除害群之马，还应堵住漏洞、加强源头治理，为食品药品安全构筑坚实防护墙。

行业整体亟待加强整治 监管重拳出击

实际上，含激素类产品并不仅仅局限于“消”字号及婴幼儿产品，包括“妆”字号在内的面膜、成人护肤品类等产品糖皮质激素违规添加的问题也时有发生。

2018年，江苏泗洪县一个8个多月女童高血糖、结石。后查出女婴经常使用用于护肤的紫草膏含有激素氯倍他索丙酸酯。被查出问题的婴儿护肤品所属类别为“妆“字号。

近日，国家药监局发布通告，标示为委托方广州永九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受托方广州市戴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生产的御妃坊美白祛斑霜，标示为委托方上海明香化妆品有限公司、受托方奥丽斯化妆品（上海）有限公司生产的漫多姿樱花水，检出禁用原料。

有报道指出，目前，网络销售渠道已成为非法添加糖皮质激素面膜的重要销售渠道，糖皮质激素项目不合格率高达7.0%。

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自2017年1月~2018年2月共发布或转发50余份化妆品监督抽检结果公告，其中部分化妆品被检出含有氯倍他索丙酸酯、倍他米松戊酸酯、氟轻松、倍他米松、地塞米松等糖皮质激素物质。糖皮质激素为化妆品中禁用物质，对消费者健康损害很大。

2021年4月28日，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了《化妆品补充检验方法管理工作规程》和《化妆品补充检验方法研究起草技术指南》，规范了化妆品补充检验方法管理工作，尤其是针对违规添加却因缺乏检测标准而不能实施处罚的情形，提供了可执行的法规依据。《工作规程》自今年7月1日起实施。

实际上，在发布《工作规程》之前，对于化妆品成分的检验检测，受限于主客观因素存在不少漏洞。以糖皮质激素为例，目前，相关主管部门公布了64种糖皮质激素的检测标准和方法，但常见的糖皮质激素就多达100多种，这也就意味着还有很多糖皮质激素没有办法去检测和定性，违规企业也可能因此逃过追责。

地方政府也不断进行积极行动。2021年2月至10月，江西省卫健委在全省范围内开展消毒产品专项整治行动，该行动包含三类产品专项整治。在整治行动期间，还将对消毒产品生产企业进行飞行检查。整治中发现的违法行为将严格依法依规处理；造成严重后果的，由相关部门依法吊销卫生许可证；涉嫌犯罪的及时移送公安部门。

2021年8月，消毒产品卫生质量全过程监管模块已上线江西省卫生信用信息平台。截至7月19日，共有152家企业在全过程监管模块中进行了注册申请，其中71家企业已通过审核，产品查询库上线产品已达11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