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地限电缘于“煤超疯”，东三省过冬会多花钱？

“我们家8、9月份就去交取暖费了。”当南方人们还在穿短袖，黑龙江省双鸭山市已进入昼夜温差大的秋天，天气预报显示，国庆前双鸭山气温将跌至10°以下。9月26日，双鸭山市的闻先生告诉时代财经，一般10月中下旬就供暖，如果太冷，会提前到10月初。

冬季如约而至，供暖却由于煤炭的紧缺蒙上一丝不确定性。但当时代财经问及当下由于煤炭紧缺限电，是否担心会影响冬季供暖时，双鸭山闻先生称，当地并无限电，不太担心供暖会有问题。而哈尔滨的刘先生也表示不太担心，他分析道，“供暖系统一旦开启是不能停下来的，必须一直燃烧，不然供暖设施会冻结毁坏，这就会酿成重大事故，毕竟东北冬天零下三十多摄氏度。”

为了保障今年冬天发电供热的基础民生用煤可靠稳定供应，9月25日，东北三省发电供热用煤中长期合同在北京集中签约，为供暖的能源供给添上“压舱石”。据悉，累计补充签订合同的煤炭总量达到680万吨，至此今年四季度东北三省发电采暖用煤中，中长期合同的比重提高到了100%。

“东北采暖期用长协价是出于保民生领域，最近全国有些地方拉闸限电，居民用电要突出保障，东北的供暖属于民生领域的头等大事，一定要保障。”中关村发展集团产业经济专家、中国能源研究会能源政策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董晓宇9月26日对时代财经分析，正常的年份，长协供应占到百分之七八十，东北供暖季来临以后，100%长协价覆盖，这是在特殊的季节保供的需求。

近半年来，煤炭、天然气价格高位运行，但时代财经查阅目前各地公布的供暖价格并无提高。

事实上，早在2005年，国家发展改革委等部门就联合发布了《关于建立煤热价格联动机制的指导意见》，提出要建立煤热价格联动机制，以促进煤炭、热力行业协调发展。

对此厦门大学管理学院“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教授9月27日接受时代财经采访时分析，“煤热价格联动机制提出多年，但现实中政府通常还是要考虑宏观的问题，并不容易执行。煤炭是国内生产的，而天然气只能从国外够买。除非地方政府愿意进行补贴，否则天然气供暖就得涨。”

煤炭供应吃紧，长协100%覆盖保供

近半年来，市场舆论用“煤超疯”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据大宗商品行业网站My steel，国产炼焦煤综合指数从今年4月下旬陡峭走高，从1171点攀升至目前3141点；动力煤从5月上旬开始行情大涨，以秦皇岛Q5500为例，4月底为477元/吨，目前为1560元/吨，半年内翻了三倍。

眼下煤炭价格上涨的拐点尚没出现。

据中国煤炭市场网对9月份煤炭市场情况分析及后期走势判断，动力煤市场方面延续高位运行，尽管国家增产保供政策不断推进，但陕西和内蒙古等主产地煤矿受事故和安全检查政策等因素影响，产量提升受到一定限制。且电煤消费水平虽有所回落，但电厂持续偏低的煤炭库存以及冬季储煤需求仍对煤价有一定支撑。此外，入冬前各行业赶工期进程可能加快，将对工业用电有一定拉动，进而支撑动力煤采购需求。

为了确保采暖季发电供热的平稳运行，东北近期动作颇多。据《辽宁日报》，近日辽宁省发改委遴选了沈阳北方煤炭市场有限公司、大连聚华通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等13家企业，作为辽宁省的省级应急储煤基地。

在煤炭采购方面，国家发改委9月25日组织华能、大唐、华电、国家电投、华润电力、国家能源、中煤、晋能控股、山东能源、陕煤化、伊泰、淮河能源等18家煤炭供需企业代表签约长期协议。据国家发改委相关负责人，截至目前2021年煤炭中长期合同整体执行率超过90%，下一步要继续提高煤炭中长期合同覆盖率至100%，并将已签订的合同都纳入国家监管，确保合同执行率。

据悉，长协合同煤价采用“基准价+浮动价”的定价模式。全国煤炭交易中心副总经理李忠民表示，“基准价是按照秦皇岛5500大卡的煤，每吨535元，浮动价格是根据市场几个指数的变化，适当的有所浮动。”具体计算为，当月合同价格=〔（上月最后一期环渤海动力煤价格指数+上月最后一期CCTD秦皇岛5500大卡动力煤综合交易价格+上月最后一期CECI综合价）/3-535〕×50%+535。

时代财经根据上述公式计算发现，长协价格与市场浮动价格差距较大。董晓宇分析称，长协价和市场价的差距要视煤炭供需情况而定，如果供需紧张，长协价和市场价差距比较大。“大型用煤企业向大型煤炭企业购煤，一般年初也就用长协价的方式，小型企业采购煤炭主要用市场价，因为其在长协价的话语权比较低。”

近来东北电网电力供应持续紧张，多地突发限电背后是煤炭价格高企以及东北火电企业持续收窄火电机组有关。国内最早的国有大型电力上市公司华电能源（600726）总部位于黑龙江哈尔滨，是今年上半年火力发电上市企业中亏损最严重，达5.5亿元，净利润同比下降217.92%。

华电能源是总部位于辽宁沈阳的金山股份(600396）的大股东，占其20.92%的股权。今年上半年，金山股份的净利润下滑幅度是众多上市火力企业中最大的，净利润亏损3.16亿元，同比下降406%。金山股份在业绩预告给出的原因为“业绩亏损的主要原因为煤炭价格上涨，以及煤炭价格上涨后，该公司火电机组度电边际贡献持续收窄，适时调整火电机组开机方式，减少了发电量。”

“东北的这些火电企业好多都已经负债率也非常高，而且好多是资不抵债，长协议对它们来说起到很好的保障供应的作用。”中国华能集团燃料不市场研究处处长张海林接受央视采访提到。

而对于煤炭企业来说，董晓宇分析，长协价占100%，肯定对煤企失有一定的损失，尤其像今年的煤炭价格上涨比较快，目前保持增长趋势的情况下，长协价对于煤炭企业造成一定的损失，客观上起到了对煤炭价格的抑制作用。

“今年上半年国家宏观部门一直在部署煤炭保供稳价，增加市场供应量，包括提出煤炭储备等平抑煤炭价格。增加长协是一种增加价格长期稳定，抑制暴涨暴跌的必要手段和有力的措施。”董晓宇称。

卓尔德环境研究（北京）中心主任张树伟则认为，长协也对煤企是有利，尽管表面煤企赚少了，“为了规避价格高涨的风险，就必须承担价格大幅下跌的长期合同”，他对时代财经分析。

煤热价格联动机制难以执行

供暖将至，时代财经搜索发现北方各省市陆续出台收费标准，山东德州市、淄博市，按建筑面积居民取暖费为22元/㎡；非居民取暖费为30元/㎡；城市低保户取暖费为15元/㎡；河北石家庄居民22元/㎡，非居民31元/㎡(天燃气锅炉33.9元/m2)；陕西榆林居民20元/㎡……

据时代财经查询，上述公布的供暖收费标准与往年相同，今年并不涨价。

黑龙江哈尔滨的刘先生告诉时代财经，一般来讲越往北，气候越冷，供暖日期越早，供暖费也贵一点。缴费标准因取暖期长短各地市不同，哈尔滨市大约是43元/平方。

“双鸭山供暖费用大概是30元左右一平，最近几年都是这个价格。”黑龙江双鸭山闻先生告诉时代财经。

由政府集体进行煤炭供暖，今年价格或许暂无上涨，但对于居民在村落自给自足供暖来说，煤炭价格对他们影响很大。

山东潍坊的王女士告诉时代财经，往年冬季，她购买一吨煤大约花费900元，整个冬天下来需要消耗4吨煤炭。今年唯恐煤炭价格上涨，她在8月份已经提前购置了一吨煤囤在家里，价格高达1400元一吨。据时代财经查询，曹妃甸港市场煤价高位偏上行，蒙煤Q5500报1600-1610元/吨。

煤炭价格历年来有波动，供暖费是否随行就市也早有讨论。早在2005年，国家发展改革委等部门就联合发布了《关于建立煤热价格联动机制的指导意见》，提出要建立煤热价格联动机制，以促进煤炭、热力行业协调发展。

吉林省、长春在2018年也发布《关于建立煤热价格联动机制的指导意见》并作出了解读称，“当煤炭价格下降时，不能及时下调终端热力价格，群众意见很大；当煤炭价格上涨时，不能及时调整热力出厂价格，企业亏损，严重影响了企业生产经营的积极性。建立煤热价格联动机制，是为了促进企业和用户降低能耗和公平负担；是落实煤热价格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具体体现。”

根据上述《指导意见》，长春、吉林设定每年的5月1日至次年的4月30日为联动周期。联动周期内当地热电联产热源和锅炉热源剔税后的综合入厂标煤单价加权平均值与上一周期综合入厂标煤单价加权平均值相比变动达到或超过10%，应启动煤热价格联动，适时调整热力出厂价格和热力销售价格；如果本联动周期内综合煤价变动未达到10%，则下一周期累计计算，直到累计变化幅度达到或超过10%，启动煤热价格联动。

关于完善煤热价格联动，能源专家林伯强曾经建议，首先要形成透明的热力销售价格形成机制，既要使热力生产和销售价格随着燃料成本的波动而波动，也要让广大居民能够清楚煤价上升时，供热企业消化了多少煤价上升因素，清楚煤价下跌时，居民缴纳的采暖费如何按比例下调。

对于这一政策一直无法落地，林伯强9月27日接受时代财经采访时称，煤热价格联动机制政策已经出了至少两次了，但是政策归政策，现实当中执行还是比较难。“现实中，政府通常还是要考虑宏观的问题。”

林伯强分析，如今东北与煤企覆盖100%长期合同是个好事情，但现实中煤价高企，增长趋势仍在，煤企愿意不愿意履行保障合同供应，会存在一定的难度。“根据以往的情况，长期合同执行情况不是很好，现在政府力推，或许能做得更好一些。保障取暖是不能讨价还价的，所以老百姓尽管放心，不可能出现说取暖供煤不足的问题。在东北不可能出现，在全国也不可能出现。”

至于未来的价格走势，林伯强分析，“煤炭价格可能会涨，也可能会跌，就看政府接下来的措施，政府可能会选择鼓励煤炭生产，降低煤价。”

天然气涨价无疑

除了煤炭，天然气也是供暖的主要能源。国家在此前便推出了天然气取暖“三年补贴”计划，而今年天然气补贴在很多地区已经到期。

进入7月之后，液化天然气LNG价格快速抬升，截至8月31日，我国LNG市场价达5763元/吨，同比增加122%，相较2019年增加74%。下半年以来，即7~8月平均价同比增加96%，相较2019年增加47%。

据国家统计局9月25日公布9月中旬流通领域重要生产资料市场价格变动情况，液化天然气本期价格6086.2元/吨，比上期价格涨109.9元，涨幅1.8%。

今年上半年，不仅国内的天然气行业都处于高景气，全球的天然气价格也是一路走高。

9月20日，欧洲天然气交易基准荷兰TTF中心的近月天然气价格上涨至每兆瓦时75.317欧元（约合88.40美元），继一周前再次创下历史新高。今年以来，该合约价格已上涨超过250%，仅8月以来就上涨了70%。

据新华社报道，天然气对英国的能源供应至关重要，在供暖、发电和工业生产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2020年，英国38%的天然气需求用于生活供暖，29%用于发电，11%用于工业和商业用途。

近期全球范围内天然气价格大幅上涨，不但导致了英国多家天然气公司的接连破产，也引发了英国食品行业的供应危机。业内人士预计，如果天然气危机不能得到改善，英国可能会迎来一个供暖和食物无法得到完全满足的寒冷冬季。

能源专家、北京特亿阳光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总裁祁海珅曾对时代财经分析，全球的季节性极端天气导致天然气需求猛增，库存紧张导致价格暴涨，“我国的天然气资源相对匮乏，进口依赖性比较明显，跟着涨价也就很自然了。”

对于今冬天然气的供给，看懂研究院高级研究员、职业投资人程宇9月26日对时代财经分析，中国的天然气主要供应区是中亚、俄罗斯、美国。这些地区冬天会比中国还冷，天然气需求同样大增。到时，不但天然气价格飞涨，估计还未必能足额买到。

全联并购公会信用管理专委会专家安光勇也对时代财经称，天然气能源的稀缺，有逐步成为全球性问题的倾向。之前因爱尔兰风力发电，受到风力不足的问题，导致整个欧洲的连锁反应。这可能会影响欧洲对我国的天然气等能源输出。

水涨船高下，国内燃气价格也出现零星涨价。据广东汕头市近日就发出《关于调整中心城区居民管道燃气销售价格的通知》，从9月23日起，汕头中心城区居民管道天然气销售价格，新用户从每立方米3.85元调整到4.26元，老用户从每立方米3.25元调整到3.66元，均为每立方米上调0.41元，对老用户来说涨幅达12.6%。

其他地区天然气涨价也蠢蠢欲动。据《河北日报》，河北省发展改革委印发《关于进一步规范天然气价格政策的通知》，自今年10月1日起，天然气转供代输价格按照输气管道长度每10公里0.01元/立方米的原则核定，且整条管道核定终端价格控制在上一级省内短途管输价格30%以内，最高不超过0.06元/立方米。对没有实质性管网投入或不需要提供输气服务的加价，要予以取消。该通知还提及要完善价格联动及配气价格形成机制，为价格上涨留下了空间。

供暖季到来，天然气是否会大幅涨价甚至带来供暖费的上涨呢董晓宇分析，今年天然气价格的涨幅非常大，下半年以来，上涨趋势非常明显，到了冬季，天然气用量增加，价格上涨的趋势是毋容置疑的。

“天然气和煤炭价格是一样，国家为了保生产、保民生，对天然气的价格肯定也会做一些调整。”

林伯强也认为，“天然气主要是进口的，天然气供暖，除非地方政府愿意进行补贴，否则就得涨。而煤炭价格目前已经很高了，应该没有再涨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