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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帆:和新技术革命相比,股价的涨跌并不那么重要

2019年03月19日 17:07 来源:第一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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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3月17日,得到大学在上海万国体育中心举办2019春季开学典礼,得到大学创始人罗振宇、浙江大学生命科学研究院教授王立铭,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金融系副教授、博士生导师香帅,著名钢琴家孔祥东,经济学者何帆等6位得到特邀讲师在开学典礼上作演讲。何帆演讲的题目是《向2019正确提问》。

何帆认为,世界将遇到一场规模浩大的新技术革命,跟这场技术革命带来的巨大转型相比,其他很多因素,比如宏观经济政策是放松还是收紧、股票是涨还是跌,可能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技术变革确实是今年最值得关注的东西。

他总结了技术革命的三个特征:技术是个慢变量;技术是个革命家;技术是个插线板。何帆建议企业,不必去琢磨自己的行业是不是新兴行业,要面临的决策是:别人已经替你修了路,你要想的是怎么利用这些道路?去哪里?走几天?运什么货?所以,请你把新技术革命想象成一个插线板,你要考虑的是,怎么把自己的行业插到这个插线板上呢?

以下是何帆演讲内容精选:

2019年一开始这几个多月,我发现自己被问得最多的问题是:如果说会有一场新的技术革命,那么当下,我们正处于这场宏大变革的什么阶段?技术会怎样颠覆我们的生活?

要是往后看三十年,我们一定会遇到一次规模浩大的新技术革命。这场技术革命的主导力量,可能会包括人工智能、机器人、物联网、生物科技,也可能会包括一些我们还没有看到的、未来会横空出世的新技术。这场技术革命对人类社会的影响程度,很可能在量级上与工业革命等量齐观。

跟这场技术革命带来的巨大转型相比,其他很多因素,比如宏观经济政策是放松还是收紧、股票是涨还是跌,可能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从这个角度来看,在中国这个全球最大的科技消费和应用市场里,技术变革确实是今年最值得关注的东西。

技术变革并非肉眼所见

可是,技术变革是我们肉眼可以看见的吗?不见得。

今年一月份,我专门到美国的拉斯维加斯去看CES展览。这个展览汇集了全球最新的电子消费产品,按理说应该有很多让人大开眼界的新鲜东西,但真正让我感到震惊的东西并不多。我看到了电动车、智能家电、折叠屏,但这些我早就在别的地方见过了。我也见到了猫脸识别、会飞的车子,可是这些东西真的有市场需求吗?我表示怀疑。

后来,我又去深圳拜访了华为。华为在5G领域绝对是全球第一梯队的,我跟华为的工程师们聊,去他们的展厅参观,但遗憾的是,我也没有被震撼。那么,为什么我们真的到了新技术的最前沿,还是感受不到惊喜呢?

答案是,虽然技术都已经开发好了,但应用场景还遥遥无期,华为是负责搭戏台子的,可是谁要上去唱戏,他们也不知道。现在,5G的手机还没有出来,5G的应用标准还没有完全确定,5G的应用场景更是遥遥无期。

工业革命的三个特征

那么,我们现在究竟处在技术革命的哪个阶段,技术会怎么颠覆我们的生活?

我认为,想要理解未来30年,就要先了解历史,特别是要回过头去看过去300年来工业革命的历史,因为它和新技术革命最为相似的。我把技术革命概括为三个特征:第一,技术是个慢变量,要学会耐心等待;第二,技术是个革命家,你所熟悉的一切最终都会被技术改变;第三,技术是个插线板,要赶紧把自己的充电器插上去。

技术是个慢变量。我们习惯于认为,新技术的扩散非常迅速,尤其是革命性的技术变革,将会迅速地颠覆旧有的技术。这种观点是错误的。事实上,越是革命性的技术变革,等到其充分发挥潜力之后,需要的时间越长。经济史学家戴维·罗默对工业革命的研究表明,一项技术从研制出来,到开始量产,平均需要25~30年的时间,再从量产到生产能力的高峰,又需要25~30年的时间。这背后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越是重大的技术进步,需要改变的配套系统越多。举例来说,电是一种革命性的技术,但电气化生产酝酿了至少50年时间。这个过程中需要修建新的厂房,把电线拉进车间,上新的流水线,培训流水线上的工人,培训能修理机器的工人,培训能管理这些工人的经理,这都是要花时间的。

技术是个革命者。如果我们去看工业革命,就会发现一个现象:越是早期,越多动荡,到了后来,稀松平常。也就是说,在工业革命爆发初期,人们对新技术充满了恐惧和排斥,由于技术进步带来的贫富分化始终是工业化国家最关注的社会问题之一。到了20世纪中期,当所有的工业革命成果都已经进入寻常百姓家,创造出了我们现在已经习以为常的现代生活,人们早已忘记了以前的不满,开始安心享受技术进步带来的便利了。

技术是个插线板。就是不要去找看起来最酷最炫的技术,要找那些最终会变得很平庸、很无聊的技术。真正能带来革命的技术最后都会变得很平庸。比如,铁路刚出现的时候让无数人兴奋不已,现在还有人为坐火车激动不已吗?这些最终变得很无聊、很平庸的技术,都变成什么了?它们变成了基础设施——电灯、电网、铁路、公路。要记住,现在的新技术,以后也会成为新的基础设施。阿里巴巴和腾讯以后也会变得像自来水公司或电力公司。这对你的启示是什么呢?你不必去琢磨自己的行业是不是新兴行业,一旦新技术革命到来,不管是哪个行业,一定会感受到影响。不是新兴行业反而更好,因为你面临的决策是:别人已经替你修了路,你要想的是怎么利用这些道路?去哪里?走几天?运什么货?所以,请你把新技术革命想象成一个插线板,你要考虑的是,怎么把自己的行业插到这个插线板上呢?

提问的方式错了

有很多问题我们很难找到答案,原因是我们提问的方式错了。

比如,有人喜欢问,中国的制造业还有没有竞争力?还有地方政府的领导问我,想让产业升级是不是应该发展高端服务业,同时把制造业的比例降低到某个水平呢?我的回答是,肯定不行。因为提的问题错了。今天,什么是制造业,什么是服务业的界限已经模糊。苹果是一家制造业企业,还是一家服务业企业呢?同样,小米算是一家制造业企业,还是一家服务业企业呢?制造业跟过去工业化时代的大规模、标准化的制造业也会大不一样。国外的IBM,国内的海尔、格力,其实都已经不再是传统的制造业。服务业里面,面向生产者的服务业和面向消费者的服务业很不一样,它们跟制造业已经分不开了。

比如说,我们经常会听到一个说法,中国经济如何脱虚向实?这个问题也值得商榷。什么是实体经济,什么是虚拟经济,是难以准确界定的。未来虚拟世界会极大地扩展其疆域,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会“混合”在一起,所以,我们要学会用“混合现实”的视角看这个世界。

再比如说,有人会问,传统产业如何向新兴产业转型?这也是一个伪命题。曾经被视为新兴产业的互联网产业早已变成了传统产业,而农业可能会在未来变成“朝阳产业”。我们无法判断未来的技术演进、产业演进路径,你想先知道答案,然后选边站队,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边走边看,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海里的水多,我们就当鱼,待在水里。海水退潮了,我们就上岸去,变成两栖动物。

寻找中国经济的基本盘

如果以上这些提问方式都不对,那真正该问的问题是什么呢?我认为,真正该问的问题是:中国经济的基本盘是什么?这个基本盘是汇集了我们的传统优势、制度基础、资源禀赋,同时又能前瞻性地把握未来格局的一个集成系统,是中国经济的操作系统,更是一个复杂而又生机勃勃的生态系统。如果这个基本盘还在成长,那中国经济就会继续成长。

潮水退后,真正的价值才会浮出水面。中国经济需要审视什么是自己的基本盘,每个企业、每个人,同样要审视什么是自己的基本盘。你的未来,不取决于你长得多快,而取决于你的根有多深。那么,中国经济的基本盘到底是什么?根究竟有多深呢?

我和我的团队将在2019年跑遍中国,乃至世界,通过研究技术变革、市场潜力、生产布局、企业组织、人口红利等方方面面,去寻找中国经济的基本盘,并将以何帆2019~2020年年度报告的形式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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