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法狗炒股摸彩票一定能战无不胜吗

中国围棋职业九段棋手柯洁最终没有让奇迹发生，在人机大战中，以0：3的总比分输给了人工智能AlphaGo(阿法狗)。

赛后，柯洁忍不住哭了，并一度哽咽地说，今天不是一个双赢的局面，自己发挥得不好，心态波动较大，相比之下，阿法狗没有任何缺陷和心态上的波动，它太完美。“我很责怪自己，没有下得更好一些。”

对于19岁的柯洁来说，这也许是真实心情的流露和反思，但对人类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输给了阿法狗而感到沮丧，甚至哭泣，与之相反，我们应该欢呼雀跃才是。这显然不是人与机器谁输谁赢的零和博弈，而是人类智慧的一次飞跃。但它带来的一系列冲击和争论，甚至人类终极话题的重新思考，才刚刚开始。

柯洁（中）与阿法狗之父、DeepMind联合创始人哈萨比斯（左）在新闻发布会上

有孩子在学围棋的家长忧心忡忡地问，既然九段高手都下不过机器人，还有必要让孩子去学围棋吗?

这样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道理很简单，火车出现后，人就跑不赢机器，但这不妨碍大家去跑步，不妨碍奥运场上田径赛冠军的争夺。体育、音乐、艺术等，本来就是让人强身健体、身心愉悦、健脑益智的游戏，是给人类带来审美需求的东西，机器再厉害也不能代替人对这些东西的精神享受。复读机的音乐唱得再好，也没有自己亲身到KTV来一首爽快。

只有建立在这些原生和本质需求基础之上，才有后来的商业价值和竞赛需求，才衍生出各种规则和职业精神。离开了人及其精神需求和审美需求，其价值荡然无存。

而且，人机大战，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层次和一个领域的对弈，也不是一个规则下的比赛，某种程度上，这里的阿法狗是修改了围棋规则，它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多对一的较量，是优秀人才的聚合体，收集了几百年上千年的数据，才战胜了柯洁一个人。

虽然阿法狗跟20年前人机国际象棋大战中的深蓝(Deep Blue)不可同日而语，也不是简单的算法叠加和数据搜索，而是已经进化到可以自我学习和根据场景做出应急反应，可以有深远策略的谋划，但它依然只是人类的辅助工具，需要人设计目标和指令，只是在智商上比人高，储存数据比人脑多，而情商依然无法模仿人。在封闭的规则体系中能超越人类，但在开放多元化的规则体系和复杂场景中，涉及人的情绪、创造、合作、爱好、感情、欲望、恐惧、人际关系等方面，生命的复杂和自我延续的需求，人工智能依然难以突破。

用时髦的一句话来说：人类一直在被机器超越，但从未被取代。

有人担心，会不会有坏蛋设计出一种人工智能，然后脱离控制，可以打败和消灭人类?首先，坏蛋与英雄只有在好莱坞的电影中才区分得这么明显，回原到现实生活中，只有不同利益群体和规则遵守与否的区分，却很难有好坏之别;其次，假设有好坏之分，我们再进一步发问，坏人为什么要把好人都消灭掉呢?其目的何在?消灭了好人，只剩下坏人，他们怎么生存?第三，人类社会本来就是一个生态系统，是一个自我适应和自我调整的过程，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不存在绝对的邪恶与正义。除掉意识形态的有色眼镜，即使像法西斯主义这样的群体，也不是永远的邪恶，不可能永远统治地球和人类，人类为了平衡和自我生存适应，必须会有一种力量出来抵制和制衡这种对人类极端威胁的群体，然后又回归到平静和繁衍生息。

从哲学上思考，人工智能再怎么发达，都不可能超越人类。世界虽然是客观存在，但人类所及只是人类思维的主观反映结果，如果有一种人类设计的人工智能可以超越人类，则意味着其已经进入超验范畴，属于人类不可判断的领域，那就是人可以造神，而不是神造人了。

其实，阿法狗之父得米斯.哈萨比斯( Demis Hassabis)在接受第一财经CEO周健工采访时，也透露过人工智能的这种缺陷。首先，阿法狗还不能自己独立设定自己的目标，只有设计者给予它目标时，才会执行，它现在只是工具;其次，人工智能也会苦恼于人类数据造假。当面对一堆假数据时，人工智能再聪明，恐怕也无法达成目标;第三，哈萨比斯认为，即使以后人工智能会自己设定目标了，还是需要人类专家来参与这样系统的设计，因为这里涉及巨大的道德风险。

最后这一个细节非常重要，这说明人工智能的可怕之处也许不在其本身，而是制造者——人本身。在人工智能的协助下，一个人可以击败全人类。我们可以设想一下恐怖的场景，有人制造出一种人工智能的工具，而且这种工具威力过于强大，强大到动摇人类生存秩序，则制造者面临巨大的道德风险，人类可能进入史上强人统治的黑暗世纪。这跟核武器一样，关键看工具掌握在谁手中，用来干什么。

可以预期，当人工智能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像《不扩散核武器条约》一样，人类也需要出台一个如何利用和开发人工智能的条约。

说到这里，肯定会有人问，如果用人工智能来摸彩票和炒股，是不是一定会战无不胜呢?

这其实又回到了人类目标和规则的设定问题上。彩票设立的初衷，是为了促进一些公益事业的发展，设立者首先要盈利，要从中提取一部分资金用来支持目标的实现。如果你真设计了一种人工智能永远可以摸中彩票，那要么彩票会被取消，要么规则会被修改，唯一不可能的是让你永远中奖。

当然，你也不可能设计出一种人工智能永远可以摸中彩票，因为彩票设计本身，就是基于一种概率，中奖只有概率的大小，而不存在100%的赢率。

股市可能更复杂一点，但本质也是如此。任何国家，股市的设立，初衷当然不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赚钱，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赚钱，而是通过建立这个市场，为企业融资和科技发展提供平台，最终是为了促进国家经济发展。投资者则可以参与到这个市场中，通过价值发现或者投机交易，达到盈利目的。

在股市交易上，每个国家都会有一套内在的封闭交易规则和规范，同时在交易者群体中，也存在一套开放的规则体系，这套体系受人的情绪、欲望、恐惧、耐心、经验等因素影响。面对这种多元化因素影响，恐怕比围棋不知道复杂千万倍。

围棋再怎么变化，也是在19×19这样的方格之中进行，而且是每方轮流下一手，但股市考虑的因素就多了，而且交易仓位、时机是不确定的，光开仓和资金管理，就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更别说人的情绪这种不可控和不可量化因素了。

更重要的是，资本市场的规则是可以改变的。美国长期资本管理公司(Long-Term Capital Management)，笼络了全球最顶尖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被称为全球最牛的对冲基金，其量化交易程序可算得上最先进的工具，但是面对交易者的恐慌情绪，面对俄罗斯这个国家的违约和规则的修改，最终也只能轰然倒塌。

量化交易可算是人工智能的前身，既然最先进的量化交易都难以避免“黑天鹅”事件的出现，人工智能就可以避免吗?这只能是异想天开。当一种工具可以无限制赚取市场的财富时，这种工具肯定马上会被扩散和普及，紧接着，这样的市场生态系统就被破坏了，市场设立的初衷和目标就不存在了，离关门也就不远了。

当然，利用电子化交易和人工智能，可以节省很多人力，此前的很多交易员岗位，可以被取代;如果你设计得好，而且早于别人投入使用，可以扩大盈面和胜率，赚取更多的钱，但永远别指望发明一种赚钱的永动机。(作者为本报资深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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