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伟达(NVIDIA)又一次上了媒体头条。上周五(4月19日),英伟达股价暴跌10%,这是继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以来的最大单日跌幅。一天之内市值蒸发2100亿美元,相当于跌没了2.6个OpenAI。
作为“一年十倍股”,英伟达无疑是人工智能时代最大的宠儿,OpenAI负责赚台前的利润,它负责赚幕后的利润。各大AI公司不论开发大模型成功与否,不论技术开源与否,甚至不论最终死活,只要踏足这个行业,就要买英伟达的芯片。英伟达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那个守在金矿入口处卖铲子的人:不管能不能挖到金矿,铲子总得买一把吧?
2016年英伟达捐赠给OpenAI一台全球首款一体化深度学习超级计算机DGX-1,成为了OpenAI初期的重要转折点;今天,英伟达的GPU产品占据了人工智能算力市场90%以上的份额,其GPU产品的利润率高达1000%,可能是世界上最赚钱的合法生意。
英伟达的崛起,是一场“计划外”的技术革命。今天统治着人工智能产业的GPU,前身不过是小小的显卡,一个主要为电子游戏产业服务的小玩意儿。
创立英伟达,源于对妻子的承诺
提到英伟达,就不能不提黄仁勋。外号“老黄”的黄仁勋是硅谷任职最长的CEO,执掌英伟达30年足以当得起这个“老”字。除了硅谷资深的骨灰级玩家身份外,老黄穿皮衣、秀纹身、口无遮拦的“非主流”人设,更让人印象深刻。其实,和所有的人设一样,真真假假,多少有些刻意营销之嫌。
比如老黄童年的“少管所”经历。黄仁勋1963年生于中国台湾的台南市,早年随父母赴泰国生活。9岁时他和哥哥一起,被送到美国的舅舅身边接受“美式教育”,却落入了问题少年扎堆的乡村寄宿学校,老黄说这所学校更像是“少管所”。这段“非主流生活”,老黄自己津津乐道,媒体更是积极传播。
其实,黄仁勋在那个肯塔基乡下学校只待了两年,此后的人生和硅谷华人技术精英的成长路线别无二致:在正规学校当学霸,以天才之姿进常春藤名校,毕业后进入硅谷高科技企业,一路顺风顺水,毫无波澜。
1984年,走出校门的黄仁勋进入了芯片企业AMD公司,成为一名芯片设计工程师。当时的AMD专攻CPU芯片,是英特尔的竞争对手之一。二十年后,黄仁勋还会和这个“老东家”演绎分分合合的恩怨情仇。
1985年,黄仁勋跳槽偏向于图形处理的芯片商巨积(LSI Logi),任职数年,收获颇丰。干了两年芯片设计师的老本行,深度接触图形处理芯片技术后,黄仁勋主动申请调至销售部。硅谷的华人科技精英有性格内向、擅长技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刻板印象,黄的这一调职申请确实显得有些“另类”。
黄仁勋在回顾往事时这样评价自己的选择,“从工程部转到销售部,这是我曾经作出的最佳职业选择,我逐渐学会了产品的设计开发如何与市场结合。因为我意识到,消费者并不关心你从哪家商学院毕业,他们只关心一件事,你的产品对他有什么好处。”很快,黄仁勋就以优秀的销售业绩,证明了自己的才能,晋升业务部主任,后又升任“系统集成芯片”总负责人。
这个“系统集成芯片”大有讲究。八十年代后期,随着计算机应用的日益广泛,图形处理的市场需求增长,图形处理的科技路线出现了分化。一条技术路线是系统集成,即CPU芯片集成图形处理功能,CPU芯片绝对霸主英特尔就是系统集成路线的代表。
当时CPU代表了计算机的核心算力,图形处理再重要也只是个附加功能,所以英特尔等CPU大厂并没有大力投入自研,而是找供应商买现成的做系统集成,LSI Logi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说,黄仁勋执掌的“系统集成芯片”业务部门,是个伺候“大甲方”、兼具市场和技术的跨界部门,很适合既懂技术又懂市场的老黄。
但是,黄仁勋并没有选择企业高管的舒适区,他以敏锐的市场感觉,选择了另一条技术路线——开发独立显卡。他会在这条道路上狂奔30年,最终做成了硅谷的“最牛乙方”。
1992年,黄仁勋辞去了巨积的职务。选择这一年正式创业,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取得了斯坦福的硕士学位,学业有成放手一搏;其二是他和妻子承诺“三十岁拥有自己的公司”,到了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1993年初,黄仁勋和两个好友拼拼凑凑攒了14万美元,组建了自家的公司。创业地点是在一家老黄早年打工的连锁快餐店,直到他们注意到窗上的弹孔,才意识到高速公路边上的快餐店不适合当办公室。
这套“车库创业”式的励志故事是硅谷早期创业的标准模版,九十年代初是科技群雄起于草莽的时代,很多年轻的硅谷创业者都有相似的经历,倒也算不上有多少特色。
比起硅谷精英人设标配的“车库创业”经历,更值得玩味的是公司的命名——NVIDIA。这个生涩的单词源于拉丁语Invidia,意为“嫉妒”。用这个“坏词”命名自家公司,的确体现了这家初创企业的反叛精神。但这也算不上特立独行,硅谷科技精英在命名自家产品和公司时整活儿,算是基本的才艺秀。
“嫉妒”更多地反映了当时图形处理芯片技术高度“内卷”的紧张状态。黄仁勋后来回忆说,当时显卡行业已经有了250家同行,卷的不行。之所以这么“卷”,是因为与CPU这样的高端芯片技术相比,图形处理芯片的技术门槛和资金门槛都要低得多,吸引了很多新手进场搏一搏。用我们最熟悉的话语来形容,九十年代的显卡创业是“乱相丛生”、“无序扩张”。新生的NVIDIA也是诸多“乱相”之一。
1993年,黄仁勋在他三十岁生日时入驻新公司的办公室,实现了对妻子的诺言。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浪漫,是老黄诸多人设中最亮眼的一笔。但是,创业终归是门生意,情怀满满也不能改变市场竞争的残酷现实,黄仁勋的创业之路异常坎坷。
老黄能屈能伸,该低头时就低头
经过两年的准备,1995年英伟达推出了第一款显卡产品NV1。英伟达的“首秀”没有天命之子的出道即巅峰,而是一步错步步错的连续踩坑,很快就陷入了破产边缘的窘境。
平心而论,NV1是一款诚意满满、颇有卖点的野心之作。在技术路线上,NV1整合了3D和2D的图形处理功能,理念超前。在市场方向上,老黄精准地锁定了图形处理需求的主要客户——游戏厂商,诚意满满地把声卡和手柄控制单元集成进了NV1。但是,这样大而全的功能配置不可避免地增加了成本。NV1售价399美元,是同类产品的两倍。更为致命的是,NV1采用了小众的四边形成像技术,兼容性很差。
又贵又小众的产品,即使性能卓越,也无法赢得主流市场。NV1在商业上并未取得成功。值得庆幸的是,专门为游戏机厂商服务的功能设置赢得了大洋彼岸的知音。大名鼎鼎的日本游戏业巨头世嘉(SEGA),成了英伟达第一个“命中贵人”,世嘉的格斗类游戏VR战士成为NV1上的首款3D游戏,更是投资700万美元作为研发NV2的定金。这笔定金足够“包养”英伟达好几年。只要英伟达在“包养”期间成功推出NV2,就能和世嘉新一代游戏机百年好合,从此幸福地生活。
然而,故事并没有按照王子和公主的童话剧本展开。700万美金的雪中送炭还没有捂热,英伟达就迎来了宿命之敌3Dfx。“嫉妒”一语成谶,显卡时代天命之子、一代传奇3Dfx让英伟达“嫉妒”很久。
3Dfx创立于1994年,比英伟达小一岁。迟到一年和强烈的主角光环相比,无足轻重。3Dfx的四位创始人背后是多家图形处理技术公司,技术底蕴雄厚。100万美元的初始投资,在门槛不高的显卡初创企业中可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有钱有技术的3Dfx出手不凡,1995年底推出的第一款产品Voodoo,以其强大的性能,被誉为第一款真正意义的3D图形加速器。
当时方兴未艾的3D游戏,一夜之间就有了“两个版本”,一个是没有Voodoo的低配版,另一个则是有了Voodoo的顶配版。如此明显的性能差异,市场选择毫无悬念。仅仅用了一年时间,Voodoo的市场占有率就达到了85%,大有一统显卡市场之势。强敌横空出世,直接导致英伟达的NV2腹死胎中,已经生产的十几万张NV2显卡报废了。
NV2的彻底失败,也有自身的因素。英伟达固执地坚持兼容性和性能表现都不好的四边形成像技术,惹怒了世嘉。1997年世嘉宣布和3Dfx合作新一代主机的开发,英伟达成了最大的输家,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好在世嘉公司没有立即收回700万美元的开发定金,给黄仁勋留下了力挽狂澜的机会。
老黄的应对之策是向世嘉CEO入交昭一郎坦诚沟通,后来他在台大演讲时回忆那次生死攸关的沟通时说“面对我们的错误,以谦卑的态度求助”。最终入交昭一郎同意了他的请求,世嘉同意不收回之前的投入,给英伟达开发下一代产品的时间。
入交昭一郎“放过”英伟达的决定,老黄坦诚沟通的“感情牌”无疑是有作用的。但是,商场如战场,涉及700万美元的重大决定,纯粹因为“感情牌”的奇迹也很难令人信服。世嘉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商业考虑。
首先,3Dfx以业界新星的强势姿态出道,迅速形成压倒性的垄断优势。为了避免这种垄断优势的扩大,扶持其竞争对手是明智的选择。其次,Voodoo虽然性能优异,却也价格昂贵。因为Voodoo没有集成2D功能,新一代游戏主机还需另配2D图形处理器。英伟达的NV1一开始就集成了“3+2”功能,有改善性价比的技术空间,值得“放他一马”。
此外,3Dfx出道即巅峰,明星气质十足,行事风格颇为霸道,世嘉和3Dfx之间的合作基础并不稳固。实际上,世嘉后来确实放弃了3Dfx,而是和日本的NEC合作开发了新一代主机。
市场竞争,赢家通吃,但是市场天然排斥垄断,这给了英伟达起死回生的机会。
其实,黄仁勋也没有把宝全部压在“感情牌”上。和世嘉成功沟通后,他主动联系了台积电老总张忠谋,以后辈的谦逊姿态,成为这位半导体产业大佬、台商大前辈的小朋友。今天号称“最强硬的乙方”、和英特尔、苹果、AMD、ATI等巨头“打成一片”、经常把“不和解”挂在嘴边的霸道总裁黄仁勋,当年也是能屈能伸、放低姿态的老黄。
人设当然不是虚构的,但人设并不是全部真相。
显卡大战:营销大师,擅长“阉割”
经历了NV1、NV2失败的劫后余生,黄仁勋的经营理念走向成熟。英伟达走上了市场需求优先、拥抱主流标准的务实路线。
1997年4月, Nvidia正式推出了第三代产品NV3即Riva 128。这款产品果断抛弃了四边形技术,成为全球首款支持硬件三角形引擎的128bit 3D图形处理芯片。同时继续发挥“3+2”的初始特长,把性价比路线贯彻到底。单以3D性能衡量,Riva 128比不过专攻3D技术的Voodoo。
但是,胜在200美元搞定一切的性价比——花300多美元装了Voodoo,还得另外买块2D芯片,否则连windows也进不去。一百多美元的差价,对PC厂商、游戏机厂家和众多平民玩家无疑是有吸引力的。Riva 128因此大卖,一年出货100多万张,英伟达这才真正搭上了3D游戏热的风口。
不过,即便有了“百万加”的销售业绩,英伟达依然并没有追上3Dfx的脚步。1997年11月,3Dfx推出了Voodoo2,再次以高超的3D性能碾压竞争对手,成为高端玩家的首选。而且,Voodoo2还开创性地采用了SLI技术,实现了两块显卡串接发挥极致3D处理能力。这一技术在当时并没有引起业界的高度重视。
毕竟Voodoo2太贵了,装一块都是奢侈品,串两块的极致体验只属于少数顶尖玩家,这样的技术曲高和寡。直到多年后SLI成了多重GPU技术的起点,成为英伟达的制胜法宝。
Voodooo2的性能碾压,迫使英伟达再次升级。英伟达针对性地推出了Riva TNT系列,这款以TNT炸药命名的产品就是为了“炸”Voodoo2而诞生的。TNT较前代增加了一根像素管线,支持32位色深,理论上达到了VooDoo2的两倍。然而,TNT的实际表现不尽如人意,高功耗和高温的缺点是真的有点“炸”。老黄的处理方式非常简洁——降频,最初这是不得已的技术处理方案,后来竟成了N家的“传统技能”,隔三差五表演一回。
标准的流程是新品发布的性能指标爆表,吸引市场注意力,出现高功耗、高温的问题后降频处理,推出系列的“阉割品”,即实际使用的性能表现打点折扣,反正是能用的。后来英伟达推出的“核弹芯片”、“风扇芯片”,都如法炮制,阉割得相当精准。
这种营销实用主义的极致操作,为老黄赢得了另一个广为人知的绰号“皮衣刀客”。这个绰号很酷,却是揶揄的成分居多。
不管怎么揶揄老黄,Riva TNT系列毕竟给出了平替Voodoo2的选择,就算是降频处理,32位色深加持之下的性价比是真“香”。后来推出的TNT2系列,性能表现更上一层楼,系列中的高端产品性能表现不输Voodoo2。
英伟达和3Dfx的产品针锋相对,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竞争看上去还将持续很久,结局却提前到来——3Dfx倒下了。转折点是1999年3Dfx发布的VooDoo3,依旧是16位色彩渲染,看上去像是VooDoo2套了个马甲。玩家们倍感失望,3Dfx的显卡江山丢失了大半,只剩下死忠粉坚守的高端市场。
3Dfx并没有从这次失败中清醒过来,在脱离市场的“作死”道路上越走越远。
1999年初3Dfx收购板卡制造厂STB,这是一石二鸟的“阳谋”,打击对手,壮大自己。STB是英伟达的主要合作伙伴之一,3Dfx的收购有挖竞争对手墙脚的用意。而且,通过这次收购,3Dfx从“无厂芯片制造商”升级为“捧牢自家饭碗”的自产自销,增加了在市场博弈中的话语权。但是,这次理论上的“成功的收购”,引发了一系列的严重后遗症。
STB此前从未和3Dfx有过业务交集,收购之后的磨合异常困难。与此同时,为了保证“自家的饭碗”优先,曾经为3Dfx打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第三方制造商纷纷被收回授权、扫地出门,受害者包括华硕、帝盟、技嘉等行业巨头。这些被抛弃的老伙计大部分都被英伟达收入麾下。最终的结果不是3Dfx成功“偷家”,而是英伟达成功“换家”。产能大增,降低成本、产品多元化的能力更强了。
1999年下半年,英伟达推出划时代的产品GeForce 256,敲响了3dfx的丧钟。GeForce 256的设计概念,早在1996年就已经公诸于世,当时就引起了震动业界旋风。3Dfx在Voodoo3之后的产品研发,都有针对GeForce 256的竞争意识。然而,Voodoo4性能太差,Voodoo5价格太高,Voodoo TV更是吃错药似的,剑走偏锋和电视搞多媒体集成。反正是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2000年3月,3Dfx最后一搏,以1.86亿美元的天价收购了Gigapixel的公司。此举是为了获取技术弥补产品技术的不足,为上市做最后的冲刺。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第二季度财报发布,销售业绩几近腰斩,3Dfx失去市场竞争力的现实大白于天下,重金收购的最后一搏耗尽了最后的现金“子弹”,巨人退场进入倒计时。
2000年12月15日,3Dfx发布了最后的财报,业绩惨淡无可救药。同一天,3dfx宣布倒闭,以7000万美元的低价“卖身”老对手英伟达。
被GeForce 256“卷”走的不只是3Dfx,1996年到2001年,全球显卡制造商从45家减少到12家,3年卖出1亿张GeForce 256的英伟达成了最大的赢家,从此不再“嫉妒”,成了被“嫉妒”的对象。
这场悲壮的最终对决,并没有为老黄增加多少人设素材。市场竞争归根结底是比的是产品,而不是华丽的人设。老黄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打造了一个划时代的产品,打开了通向新时代的大门。GeForce 256,一款性能卓越的显卡,也是第一个被明确定义的GPU产品。
黄仁勋究竟是不是“GPU之父”?
GeForce 256问世时,玩家用户关注的是它强大的图形处理性能。然而,这款产品真正划时代的意义不只是呈现华丽的图像,而是独立于CPU之外的“算力革命”。
其实,这种独立性并不是GeForce 256首创的,九十年代的日本显卡厂商就曾有过类似产品的早期版本,从3Dfx手上抢走世嘉新一代主机的NEC就有过这样的产品。但是,以忠诚服务甲方为己任的日本同行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小步”的革命意义,没有沿着独立开发GPU的技术路线走下去。英伟达在GPU领域的主要竞争对手ATI也在1998年制造出了具备独立图形处理能力的显卡,也没有赋予它单独的产品概念。
因此,老黄自居“GPU之父”一直存有争议,有“老黄爱吹牛”之嫌,但是没人能否认他的确是GPU的定义者。老黄也许并不是GPU的“肉身”之父,却是GPU的灵魂缔造者。
英伟达在产品发布会上用精确而又通俗的方式,向公众解释了GPU和CPU的区别。CPU好比是个数学教授,可以解高难度的微积分,而GPU就像是个小学生,只能做简单的加减乘除。单独一块GPU的计算能力,远不如CPU。但是,就像一个教授只能一次解一道难题,CPU必须按部就班地一步步解题,而GPU却可以一百个小学生同时解一大堆四则运算题,这就是GPU的“并行计算”能力。
所以,面对大量简单重复的计算任务,GPU的运算效率远超CPU。结构更简单甚至可以说更“低技术”的GPU却有更大的算力提升空间和更灵活的算力应用。这种应用潜力后来被总结为通用计算能力。这就是GPU算力革命的划时代意义。
总之,GPU概念被清晰的提出,意味着这一产品有了独立的技术定位和技术发展路径。
老黄定义了GPU,意识到了GPU有巨大的应用潜力。但是,率先开发GPU新应用的,不是制造GPU的老黄,而是市场需求。
科学家对GPU并行计算显示出巨大的兴趣。科学研究给人高深莫测的印象,然而在真实的研究过程中,真正消耗科研工作者大量精力的不是创新的脑力劳动,而是大量简单重复的计算。GPU的并行计算无疑是解放科学家脑力的最优解。
但是,这一市场需求并不容易在商业上实现。从商业角度看,科研计算是一个小而分散的市场,总规模不过几十亿美元。如此小的市场,应用场景的差异却很大。这意味着大量的研发资金投入到一个小众需求里,怎么看都是个大炮打苍蝇的鸡肋生意。
黄仁勋依然决定架上大炮打,2006年CUDA诞生。CUDA是为英伟达GPU设计的运算平台和编程模型,有了这个工具,用户可以自行编程开发,这让GPU的算力真正变得通用。想法很前瞻,科研工作者很欢迎。但是,大举开发科学计算这样的小众应用实属逆天,英伟达再次陷入生死困境。
英伟达为CUDA付出的代价是高昂的,全员开发导致英伟达成本激增,影响了业绩。更难堪的是,安装CUDA逻辑电路牺牲了产品性能,2008年闹出了轰动一时的“显卡门”事件——安装英伟达两款CUDA电路显卡的电子产品出现了显示异常的问题,消费者集体诉讼,苹果、戴尔等大客户也对英伟达十分失望。
最糟糕的是,“显卡门”的持续发酵还让英伟达失去了手机芯片业务的大蛋糕。一连串打击之下,2009年、2010年英伟达出现了罕见的亏损,直到2011年才勉强回血。
华尔街对热衷CUDA英伟达发出了最强的警告,对CUDA估值竟然为0,侮辱性和伤害性高到爆表。股价更是跌跌不休,“黄为什么要做CUDA这种没人用的东西?”成了华尔街的热门话题。
十年之后,AI崛起,英伟达登上王座。所有质疑烟消云散,都化作了鲜花掌声。CUDA不仅赋予了英伟达GPU真正的通用计算能力,还打造了完整的软件生态,这成了英伟达垄断人工计算算力供应的护城河。竞争对手的产品如果没有压倒性的性能优势,那么已经习惯CUDA生态的用户是不会放弃英伟达的GPU产品的。
90%的市场份额、1000%的利润,都是这条生态护城河的成就。
这种生态优势在IT行业并非首创,微软视窗系统的成功就是生态覆盖的胜利。但是,黄仁勋的成功并非“抄袭”微软。因为老黄豪赌CUDA时并没有清晰的生态意识。他后来回忆这一逆天改命的重大决策时说“我当时认定的是投资加速运算,我相信加速运算如果能成功,一定会有更大的市场”。至于结果,他说“船到桥头自会直”。老黄不是先知,更不是穿越者,也不是一个追求乌托邦理想的科技极客,在皮衣纹身的另类人设包装下,他是一个拼市场的科技商人。这就是黄仁勋的底色,人设之外才是真相。
创始人的人设已经是硅谷科技企业的营销模版,这些聪明的科技精英们知道大众想要看到什么——理想主义的科学狂人、浑身反骨的叛逆者、对抗华尔街的英雄。硅谷的科技精英很乐意为大众提供这样的“增值服务”,好产品搭配好故事就是更好的产品。这些精心准备,再经过大众媒体传播再创作的人设,并非纯粹虚构。
比如六零后的老黄,在嬉皮士文化鼎盛的时代成长起来,皮衣纹身的时代烙印当然是真实的。这些看似非主流、高度个人化的文化元素,无疑会影响他的经营方式、企业战略,但是万变不离其宗的是商人本色,科技商人也是商人,对市场的判断、对产品的追求、在风险与收益之间权衡取舍,与古往今来的商业人士没有什么不同。
所有成功的企业家,都有相同的企业家精神。他们不是市场的先知,而是市场的先行者。他们发明、创造、定义了自己的产品,甚至自己都未意识到这些产品的全部意义。因此,他们的成功或多或少都有偶然的幸运,比如对手的失误、新生的市场需求,这些都在他们的计划之外。
但是,市场没有侥幸的赢家,机会总是留给最有勇气、准备最充分的赢家。黄仁勋就是这样的市场赢家。他和英伟达能不能继续赢下去,并不重要。因为只要开放的、充满竞争的市场存在,新的、更好的产品就会源源不断地被创造出来,每一个人都是这种创新活力的受益者。
呼唤中国自己的英伟达
显卡诞生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个资金门槛不高、技术含量有限的边缘产业会成为算力革命的起点,最终成为打开人工AI时代的钥匙。这是一个“计划外”的奇迹。这个创造奇迹的机会曾经公平地摆在各国面前,其中也包括中国大陆。
其实,中国大陆的显卡研发起步并不晚。和当时的很多科研领域一样,我们的显卡研发流程是很标准的计划流程——科研机构的实验室“成功填补国内空白”,然后是“国家队”的国企龙头宣布商用化成功。
1992年,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成立了显卡研究室,开始了国产显卡的研发工作。1994年,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研制出了国内第一款显卡——“天河一号”。1997年,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与中兴通讯合作研制出了第三代显卡——“天河三号”,这是国内第一款商用显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没有“乱相丛生”,更没有“无序扩张”,队形整齐、行礼如仪。
即便我们还能多走两步,也走不了多远。显卡最大的需求来自游戏产业,这是很多国人咬牙切齿、恨其速死的“精神毒品”,无数的管制和限制之下,我们这个全球最大的游戏消费国却始终没有成熟的游戏产业生态,作为游戏产业重要分支的显卡产业能走多远?
没有游戏产业的良好生态,十个、百个黄仁勋又能如何呢?即使有了英伟达,还没有成长到90%的市场占有率,就会死于“垄断恐惧症”的口诛笔伐之下。
中国没有皮衣刀客老黄,没有自家的GPU产品,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往事不谏,成事不说,人工智能时代的大门已经打开,眼前这一步要怎么迈出,总要有个思量。2023年9月5日中国工程院郑伟民院士谈国产GPU时说到“60%硬件性能+好生态,好过80%硬件性能+坏生态”,非常中肯。技术生态很重要,但是没有好的市场生态就没有好的产业生态,没有好的产业生态又怎么会有好的技术生态呢?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
由中国酒业协会、绍兴市人民政府主办,越城区人民政府、绍兴市经济和信息化局、绍兴市商务局、绍兴市黄酒行业协会承办的“2023中国国际黄酒产业博览会暨第29届绍兴黄酒节”在东浦黄酒小镇开幕。
龙年春节期间,我国黄金消费火爆。在需求和价格均持续上涨的背景下,机构预测黄金的消费潜力将在今年继续释放,相关上市公司业绩也在上升。
停牌246天,物管企业康桥悦生活决定卖酒了。日前,公司已和贵州仁怀酱王府酒业成立合资销售公司,下一步,白酒可能很快就会摆到在管的252个项目中。
4月18日,湖北省黄冈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公开开庭审理了中国人民银行原党委委员、副行长范一飞受贿一案。